第5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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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“婉婉，下雪了，覺得冷嗎？
姜婉卿被江煦圈在懷裏，江煦雖衣著單薄，習武之人，本不畏冷，體溫高於常人，他們靠得很近，雖隔著衣衫，姜婉卿非但不覺得冷，還能感受他身上的近乎灼燙的溫度。
她搖了搖頭，“不冷。”
“真不敢相信，魏帝真的死了。他終於死了……”因太激動，她就連說話都帶著顫音。
魏帝倒在血泊裏，是她親眼見到魏帝斷了氣，她總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，但大仇得報，她覺得內心空虛，仿佛突然失去所有的動力。
方才宣瑾瑜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時，她真的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。
她想去找父王母後，去找太子哥哥，她想告訴他們，她好想他們。
疾風刮過臉側，像刀割似的疼，雪已經得越來越大了，小心翼翼地再靠近她一些。
一則是想將她護在懷中，怕她受寒受凍，二則，大仇得報，他想聽姜婉卿親口說出他心裏一直想要的那個答案。
“婉婉可有想去的地方？”
他想帶姜婉卿離開，想帶她遠走高飛，想要她接受他的心意。
姜婉卿搖頭，從前她只想報仇，卻從未想過報仇之後會有什麽打算。
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會覆仇而活著，從未真正想過報仇會如何。
駿馬在寒夜疾馳，疾風呼嘯，風雪迷人眼。
“那婉婉這一次便聽我的。”
當駿馬行至宮門處，便見郝昭帶著暗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。
“煦哥哥，我們走不掉的。”一路逃往宮門，姜婉卿總有一種預感，宣瑾瑜不會輕易放過他們。
果然，郝昭早在宮門處守著。
這些人都是郝昭一手訓練出的暗衛，在她嫁入東宮那天夜裏，她便已經見識到這些暗衛的真正實力，江煦孤身一人，不是暗衛的對手。
江煦也知曉今夜還有一場硬仗要打。
他握緊手裏的長槍，翻身下馬，笑著寬慰姜婉卿，“婉婉，別怕，去論如何今夜我定會帶你出去。”
“烏雲跟了我多年，它性子溫順，你別怕。它絕不會將你摔下去的。”
他輕撫著愛馬濃密的鬃毛，輕拍它的頭，仰望著坐在馬背上的姜婉卿，“當初臣就不該只知慣著公主，公主哄一哄臣，對臣說幾句軟話，臣就心軟了，若非如此，公主早就學會了騎馬了。”
有一次姜婉卿病了，在床上躺了半個月，太子姜清歌覺得公主身體太過虛弱，便央求江煦教公主騎馬。
姜婉卿怕馬也怕高，她不想學騎馬，便拉著江煦的衣袖同他撒嬌，還哄著他說，“往後若是我想騎馬，便與煦哥哥共騎一匹馬便是，又何需本公主如此辛苦練習騎馬。”
姜婉卿彎著眼眸，笑盈盈地看著他，“本公主是不是很聰慧，難道說煦哥哥不願同本公主共騎一匹馬？”
還故作委屈道：“還有煦哥哥你瞧，我的手都磨紅了。”
江煦寵她縱她還來不及，哪裏還見得她皺著眉頭，委屈巴巴的模樣。
馬沒學會，他竟還想方設法替她瞞著。
“公主別怕，臣在。”
他握緊手裏的長槍，指著郝昭和身後百餘眾暗衛，高聲道：“都放馬過來啊！”
姜婉卿擔憂道：“煦哥哥，一切小心。”
江煦回望她一眼，示意她放心，然後他手舞長槍，與那些暗衛拼殺。
姜婉卿則抓緊韁繩，深吸一口氣，鼓足勇氣對身下那匹名叫烏雲的馬兒道：“烏雲，咱們要想辦法將煦哥哥帶出去。”
暗衛武藝高強，並不適合與之進行持久戰，更可況還有郝昭在。即便林瀟在，短時間內怕是沒把握取勝。
只要出了這道宮門，衛雲裳便會來接應，他們便能逃出去。
她得想辦法突圍。
“駕——”
她突然駕馬朝城門處沖出去，於馬背上對江煦伸出手，“煦哥哥，不要戀戰，快上來。”
江煦一人難敵武藝高強的暗衛，還是受了傷。再這樣下去，江煦精力耗盡，怕是會被困死在這裏。
江煦一直護著她，可姜婉卿也發現郝昭只是帶人圍殺江煦，並不打算對她動手，所以她才要想辦法沖出去。
然後江煦被郝昭死死纏住，根本無法脫身。
然而就在這時，立於宮墻之上的宣瑾瑜手握弓箭，對準被暗衛圍攻的江煦。
姜婉卿擡眼看到宣瑾瑜手中的弓箭，頓時大驚失色，高聲提醒道：“煦哥哥，小心暗箭！”
可惜還是遲了一步，冷箭快速離弦，飛速射向江煦，直中他的右腿。
右腿被利箭射中，導致他突然跌跪在地上，江煦握緊手裏的長槍，穩住氣息，強撐著站起來，而郝昭趁他受傷，一劍向他砍過來，他揮舞手裏的長槍抵擋，卻被劉焯從背後偷襲，一刀命中了後背，後背被狠狠劃了一刀，幾乎要了他半條命。
“煦哥哥，咱們別打了，你會死的，我不逃了。”
江煦傷得極重，渾身都是血，他拖著受傷的右腿，甚至連挪動也格外艱難。卻還在對她笑，“公主別哭，臣不疼。”
姜婉卿覺得心像是被重物碾過，疼得快要裂開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。
烏雲像是感受到主人遇險，在原地轉了一圈，而後跑向主人，想將主人帶出重圍。
姜婉卿望著宮墻之上宣瑾瑜，還是那張熟悉的冰塊臉，可他那雙冷沈的黑眸，像是盯著獵物的鷹。
姜婉卿高聲道：“太子殿下想要的是我，我不逃了，求太子殿下放過江將軍。”
烏雲停留在江煦的身邊，江煦手執長槍，奮力一擊，將暗衛逼退，他仰望著姜婉卿，見她滿臉淚痕，想要替她擦幹眼淚，可見自己滿手鮮血，終究還是縮了回去。
“我答應過婉婉，要帶你出去的。”
只是往後他不能再護著她了。
他將手裏的長槍往前猛地一擲，長槍的力道撞飛城門處的一眾暗衛，猛拍在馬背上，高聲道：“烏雲，就拜托你將公主帶出去，帶她出宮！”
只要出了這道城門，衛雲裳的人便會前來來接應，姜婉卿就能安全了。
黑色駿馬往城門處疾奔而去，姜婉卿雖嚇得不輕，比起懼怕，她更擔心江煦的安危。
宣瑾瑜見馬沖向城門，更覺怒極了，“姜婉卿，你當真連林瀟和江煦都不顧了嗎？”
姜婉卿回頭，往城墻上望去，她見到了身受重傷，渾身是血的林瀟，林瀟傷得極重，血像是快要流幹了，且他嘴唇烏青發紫，好像還中了劇毒。
四根粗鐵鏈鎖住了他的雙手雙腳，為防止他逃走。
見林瀟如此模樣，姜婉卿的心猛地一沈。
宣瑾瑜為抓住林瀟，布下了天羅地網，林瀟武藝高強，此前他埋伏在宮墻上的那些弩箭手幾乎折損殆盡，最後他決定用魚網陣，用沾染了劇毒的箭，最後才用鐵鏈鎖住了他。
而另一側，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是宸王。
她從未見過宸王如此狼狽的模樣，他身上的那件白色繡金蓮花的錦袍幾乎被鮮血染紅，白玉雕刻的蓮花冠摔碎了，就連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也破了相，右側的臉上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傷口，鮮血沿著臉頰往下滴落，嘴角也溢出鮮血，看來是被人重傷。
然後他連站都站不穩，被兩個人架著，一路拖上城墻，他的腿應該是被打斷了。
而宸王被抓，那便表明衛雲裳並未前來接應。
姜婉卿知自己今夜無論如何都走不掉了，她所有在乎的人，她看重的朋友都在宣瑾瑜的手上，她也不能棄他們於不顧，更不能走。
烏雲還未到行到城門處，姜婉卿鼓起勇氣勒緊韁繩，趕緊掉頭。
她去而折返，下了馬背，看向高立於城墻之上的宣瑾瑜，高聲道：“求太子殿下放了他們。太子殿下想要抓的是我！”
她一步步邁上石階，走向城樓，走向宣瑾瑜。
江煦他失了兵器，方才同那些暗衛打鬥，身受重傷，腿上中箭，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體力，可郝昭卻只是帶人圍攻，卻並不取他性命，像是在等侯太子最後的命令，才會宣判他最後的結局。
江煦急切道：“婉婉，別去，你別求他。”
姜婉卿卻好像什麽也沒聽到，仍是一步步穩穩地走上去，走上城墻，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，同宣瑾瑜談判。
“太子殿下，既然你想要的是我，我來了，現在你可以放了他們了嗎？”
宣瑾瑜笑道：“好，只要你願意回到孤的身邊就好。”
又對她伸出手，急切道：“快，你快到孤身邊來。”
姜婉卿握緊手裏的袖刀，讓刀尖抵住自己的脖頸，“那便請太子先放了他們。”
宣瑾瑜一向冷血無情，在他沒放了江煦和林瀟之前，她不能信他。
宣瑾瑜的笑僵在臉上，頓時變了臉色，臉上罩著一層濃重的怒意，“姜婉卿，你是在用你自己來要挾孤嗎？”
“你沒有資格同孤談條件！”宣瑾瑜冷笑道：“孤曾數次暗示過你，只要你不想著離開，只要你一直留在孤的身邊，孤什麽都可以不在乎。”
“孤可以不在乎是不是你聯合江煦，聯合宸王扳倒了衛氏，也不太在乎是不是你逼死了母後，孤也可以不在乎這個儲君之位，甚至不在乎你偽裝失憶接近孤，只要你肯留在孤的身邊。”
宣瑾瑜往前靠近了一步，姜婉卿卻將手中的袖刀往脖頸處刺進一寸，刀尖刺破了嬌嫩的肌膚，滲出了鮮血。
她蹙眉道：“你別過來。”
宣瑾瑜皺緊眉頭，卻不敢再往前了。
“孤只求你不要離開我，這個要求不過分吧？”
突然他話鋒一轉，眸中染上濃濃的寒意，像是冬日夜空裏綻著冷光的寒星，“是他們，總想從孤身邊將你帶走。”
“孤見到你和江煦共乘一騎，還想和他遠走高飛，直到今日，孤算是徹底明白了，只有坐上那個位置，只有身居高位，手握滔天的權勢，才能將你留在孤的身邊。”
“孤只要你。孤不在乎你是否真的心甘情願留在孤的身邊。”
宣瑾瑜眼中帶著警告和威脅，“孤最後再說一次，不要試著傷害自己，更不要試著去激怒我。”
“來人，放箭。”
所有弓弩手準備就位，只等宣瑾瑜下令，他們便會將江煦就地射殺。
而宣瑾瑜手裏的劍直指林瀟的胸口，“你若敢傷自己一分，孤便挑斷他的手筋和腳筋，再廢了他的武藝，砍斷他的雙腿，將他丟在亂葬崗。”
“你知孤一向說到做到。你若不信，盡可一試。”
姜婉卿握著手裏的刀，卻也不敢再傷自己一分，她知宣瑾瑜說到做到，也知他到底有多狠。
她甚至開始後悔，當初為何會去招惹這樣一個瘋子。
宣瑾瑜大步上前，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刀，軟了語氣道：“孤說過，這刀太過鋒利也太過危險，你看，你竟弄傷了自己。”
他拿出帕子正要替她擦幹凈血跡，姜婉卿卻避開他的觸碰，防備又疏遠的舉止惹怒了宣瑾瑜，
他狠狠皺眉。
他強壓著心底的怒火，耐著性子道：“別動，這傷得及時上藥包紮。”
姜婉卿卻急切問道：“太子殿下打算什麽時候放了他們？”
宣瑾瑜勾唇一笑，“先上藥。孤再考慮他們的事。”
他從郝昭手裏接過傷藥，“你總是這樣不知愛惜自己，你看，流了那麽多血，孤會心疼的……”
姜婉卿不耐煩再聽他說下去，她一把甩開宣瑾瑜的觸碰，將那瓶藥打翻在地，“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他們，是不是？”
宣瑾瑜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怒道：“他們一個個不是想取孤的性命，就是想覬覦孤的女人，孤直到現在還留著他們性命，已經是對他們天大的仁慈了！”
“姜婉卿，你要做的不是想方設法去激怒我，而是要學會如何對孤服軟，等孤心情好了，說不會饒他們性命。”
“你……”
宣瑾瑜冷笑道：“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的死活，倘若你再惹怒我，林瀟中毒已深，得不到解藥，便等著暴斃而亡。”
“宸王斷腿得不到醫治，便會永遠成為一個無用的廢物殘廢。”
“至於他！”宣瑾瑜指向身受重傷，被暗衛圍攻的江煦，“他將會被亂箭射殺，身首異處。”
他一把捏住姜婉卿的下頜，靠近在她的耳邊道：“如此，你還要挑戰孤的耐性，時時刻刻想要激怒孤嗎？”
“可以乖乖上藥了嗎？”
姜婉卿深吸一口氣，不再反抗，任憑他一點一點仔細替她上藥，又用紗布輕輕纏繞著她的脖子，替她包紮傷口。
“只要你日後不要想著離開孤，不再惹怒孤，三日後，孤打算登基稱帝，孤會立你為後。”
他看向宮墻之內巍峨高聳的宮殿，看向宮殿上覆蓋的華麗琉璃瓦，他自小在這宮墻內長大，熟悉這裏的每一座宮殿，熟悉進宮的每一條路，更熟悉無數清規戒律，他曾恨過這裏束縛著他，這座宮殿於他而言，就像是困住他的華麗牢籠。
可如今他卻覺得住在這樣的囚籠裏也不錯。若他們生，姜婉卿會在這座宮殿裏陪著他，倘若他們死了，姜婉卿也能和他合葬在皇陵之中。
他這輩子便再也不會覺得孤獨，再也不會感到寂寞。
“從前的那場大婚不算，三日後，孤會為你舉行最隆重的大婚。”
他將姜婉卿的手握在掌心，“你也曾和孤有過愉悅的日子，孤就當做今夜之事不曾發生，從今往後，孤會和你重新開始。”
只要姜婉卿願意留在他的身邊，他可以當這一切都從未發生，“姜婉卿，你還記得今日是孤的生辰嗎？”
“往後孤的每一個生辰，你的生辰，還有我們孩子的生辰，我們一家人永永遠遠在一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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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婉婉，下雪了，覺得冷嗎？
姜婉卿被江煦圈在懷裏，江煦雖衣著單薄，習武之人，本不畏冷，體溫高於常人，他們靠得很近，雖隔著衣衫，姜婉卿非但不覺得冷，還能感受他身上的近乎灼燙的溫度。
她搖了搖頭，“不冷。”
“真不敢相信，魏帝真的死了。他終於死了……”因太激動，她就連說話都帶著顫音。
魏帝倒在血泊裏，是她親眼見到魏帝斷了氣，她總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，但大仇得報，她覺得內心空虛，仿佛突然失去所有的動力。
方才宣瑾瑜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時，她真的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。
她想去找父王母後，去找太子哥哥，她想告訴他們，她好想他們。
疾風刮過臉側，像刀割似的疼，雪已經得越來越大了，小心翼翼地再靠近她一些。
一則是想將她護在懷中，怕她受寒受凍，二則，大仇得報，他想聽姜婉卿親口說出他心裏一直想要的那個答案。
“婉婉可有想去的地方？”
他想帶姜婉卿離開，想帶她遠走高飛，想要她接受他的心意。
姜婉卿搖頭，從前她只想報仇，卻從未想過報仇之後會有什麽打算。
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會覆仇而活著，從未真正想過報仇會如何。
駿馬在寒夜疾馳，疾風呼嘯，風雪迷人眼。
“那婉婉這一次便聽我的。”
當駿馬行至宮門處，便見郝昭帶著暗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。
“煦哥哥，我們走不掉的。”一路逃往宮門，姜婉卿總有一種預感，宣瑾瑜不會輕易放過他們。
果然，郝昭早在宮門處守著。
這些人都是郝昭一手訓練出的暗衛，在她嫁入東宮那天夜裏，她便已經見識到這些暗衛的真正實力，江煦孤身一人，不是暗衛的對手。
江煦也知曉今夜還有一場硬仗要打。
他握緊手裏的長槍，翻身下馬，笑著寬慰姜婉卿，“婉婉，別怕，去論如何今夜我定會帶你出去。”
“烏雲跟了我多年，它性子溫順，你別怕。它絕不會將你摔下去的。”
他輕撫著愛馬濃密的鬃毛，輕拍它的頭，仰望著坐在馬背上的姜婉卿，“當初臣就不該只知慣著公主，公主哄一哄臣，對臣說幾句軟話，臣就心軟了，若非如此，公主早就學會了騎馬了。”
有一次姜婉卿病了，在床上躺了半個月，太子姜清歌覺得公主身體太過虛弱，便央求江煦教公主騎馬。
姜婉卿怕馬也怕高，她不想學騎馬，便拉著江煦的衣袖同他撒嬌，還哄著他說，“往後若是我想騎馬，便與煦哥哥共騎一匹馬便是，又何需本公主如此辛苦練習騎馬。”
姜婉卿彎著眼眸，笑盈盈地看著他，“本公主是不是很聰慧，難道說煦哥哥不願同本公主共騎一匹馬？”
還故作委屈道：“還有煦哥哥你瞧，我的手都磨紅了。”
江煦寵她縱她還來不及，哪裏還見得她皺著眉頭，委屈巴巴的模樣。
馬沒學會，他竟還想方設法替她瞞著。
“公主別怕，臣在。”
他握緊手裏的長槍，指著郝昭和身後百餘眾暗衛，高聲道：“都放馬過來啊！”
姜婉卿擔憂道：“煦哥哥，一切小心。”
江煦回望她一眼，示意她放心，然後他手舞長槍，與那些暗衛拼殺。
姜婉卿則抓緊韁繩，深吸一口氣，鼓足勇氣對身下那匹名叫烏雲的馬兒道：“烏雲，咱們要想辦法將煦哥哥帶出去。”
暗衛武藝高強，並不適合與之進行持久戰，更可況還有郝昭在。即便林瀟在，短時間內怕是沒把握取勝。
只要出了這道宮門，衛雲裳便會來接應，他們便能逃出去。
她得想辦法突圍。
“駕——”
她突然駕馬朝城門處沖出去，於馬背上對江煦伸出手，“煦哥哥，不要戀戰，快上來。”
江煦一人難敵武藝高強的暗衛，還是受了傷。再這樣下去，江煦精力耗盡，怕是會被困死在這裏。
江煦一直護著她，可姜婉卿也發現郝昭只是帶人圍殺江煦，並不打算對她動手，所以她才要想辦法沖出去。
然後江煦被郝昭死死纏住，根本無法脫身。
然而就在這時，立於宮墻之上的宣瑾瑜手握弓箭，對準被暗衛圍攻的江煦。
姜婉卿擡眼看到宣瑾瑜手中的弓箭，頓時大驚失色，高聲提醒道：“煦哥哥，小心暗箭！”
可惜還是遲了一步，冷箭快速離弦，飛速射向江煦，直中他的右腿。
右腿被利箭射中，導致他突然跌跪在地上，江煦握緊手裏的長槍，穩住氣息，強撐著站起來，而郝昭趁他受傷，一劍向他砍過來，他揮舞手裏的長槍抵擋，卻被劉焯從背後偷襲，一刀命中了後背，後背被狠狠劃了一刀，幾乎要了他半條命。
“煦哥哥，咱們別打了，你會死的，我不逃了。”
江煦傷得極重，渾身都是血，他拖著受傷的右腿，甚至連挪動也格外艱難。卻還在對她笑，“公主別哭，臣不疼。”
姜婉卿覺得心像是被重物碾過，疼得快要裂開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。
烏雲像是感受到主人遇險，在原地轉了一圈，而後跑向主人，想將主人帶出重圍。
姜婉卿望著宮墻之上宣瑾瑜，還是那張熟悉的冰塊臉，可他那雙冷沈的黑眸，像是盯著獵物的鷹。
姜婉卿高聲道：“太子殿下想要的是我，我不逃了，求太子殿下放過江將軍。”
烏雲停留在江煦的身邊，江煦手執長槍，奮力一擊，將暗衛逼退，他仰望著姜婉卿，見她滿臉淚痕，想要替她擦幹眼淚，可見自己滿手鮮血，終究還是縮了回去。
“我答應過婉婉，要帶你出去的。”
只是往後他不能再護著她了。
他將手裏的長槍往前猛地一擲，長槍的力道撞飛城門處的一眾暗衛，猛拍在馬背上，高聲道：“烏雲，就拜托你將公主帶出去，帶她出宮！”
只要出了這道城門，衛雲裳的人便會前來來接應，姜婉卿就能安全了。
黑色駿馬往城門處疾奔而去，姜婉卿雖嚇得不輕，比起懼怕，她更擔心江煦的安危。
宣瑾瑜見馬沖向城門，更覺怒極了，“姜婉卿，你當真連林瀟和江煦都不顧了嗎？”
姜婉卿回頭，往城墻上望去，她見到了身受重傷，渾身是血的林瀟，林瀟傷得極重，血像是快要流幹了，且他嘴唇烏青發紫，好像還中了劇毒。
四根粗鐵鏈鎖住了他的雙手雙腳，為防止他逃走。
見林瀟如此模樣，姜婉卿的心猛地一沈。
宣瑾瑜為抓住林瀟，布下了天羅地網，林瀟武藝高強，此前他埋伏在宮墻上的那些弩箭手幾乎折損殆盡，最後他決定用魚網陣，用沾染了劇毒的箭，最後才用鐵鏈鎖住了他。
而另一側，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是宸王。
她從未見過宸王如此狼狽的模樣，他身上的那件白色繡金蓮花的錦袍幾乎被鮮血染紅，白玉雕刻的蓮花冠摔碎了，就連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也破了相，右側的臉上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傷口，鮮血沿著臉頰往下滴落，嘴角也溢出鮮血，看來是被人重傷。
然後他連站都站不穩，被兩個人架著，一路拖上城墻，他的腿應該是被打斷了。
而宸王被抓，那便表明衛雲裳並未前來接應。
姜婉卿知自己今夜無論如何都走不掉了，她所有在乎的人，她看重的朋友都在宣瑾瑜的手上，她也不能棄他們於不顧，更不能走。
烏雲還未到行到城門處，姜婉卿鼓起勇氣勒緊韁繩，趕緊掉頭。
她去而折返，下了馬背，看向高立於城墻之上的宣瑾瑜，高聲道：“求太子殿下放了他們。太子殿下想要抓的是我！”
她一步步邁上石階，走向城樓，走向宣瑾瑜。
江煦他失了兵器，方才同那些暗衛打鬥，身受重傷，腿上中箭，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體力，可郝昭卻只是帶人圍攻，卻並不取他性命，像是在等侯太子最後的命令，才會宣判他最後的結局。
江煦急切道：“婉婉，別去，你別求他。”
姜婉卿卻好像什麽也沒聽到，仍是一步步穩穩地走上去，走上城墻，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，同宣瑾瑜談判。
“太子殿下，既然你想要的是我，我來了，現在你可以放了他們了嗎？”
宣瑾瑜笑道：“好，只要你願意回到孤的身邊就好。”
又對她伸出手，急切道：“快，你快到孤身邊來。”
姜婉卿握緊手裏的袖刀，讓刀尖抵住自己的脖頸，“那便請太子先放了他們。”
宣瑾瑜一向冷血無情，在他沒放了江煦和林瀟之前，她不能信他。
宣瑾瑜的笑僵在臉上，頓時變了臉色，臉上罩著一層濃重的怒意，“姜婉卿，你是在用你自己來要挾孤嗎？”
“你沒有資格同孤談條件！”宣瑾瑜冷笑道：“孤曾數次暗示過你，只要你不想著離開，只要你一直留在孤的身邊，孤什麽都可以不在乎。”
“孤可以不在乎是不是你聯合江煦，聯合宸王扳倒了衛氏，也不太在乎是不是你逼死了母後，孤也可以不在乎這個儲君之位，甚至不在乎你偽裝失憶接近孤，只要你肯留在孤的身邊。”
宣瑾瑜往前靠近了一步，姜婉卿卻將手中的袖刀往脖頸處刺進一寸，刀尖刺破了嬌嫩的肌膚，滲出了鮮血。
她蹙眉道：“你別過來。”
宣瑾瑜皺緊眉頭，卻不敢再往前了。
“孤只求你不要離開我，這個要求不過分吧？”
突然他話鋒一轉，眸中染上濃濃的寒意，像是冬日夜空裏綻著冷光的寒星，“是他們，總想從孤身邊將你帶走。”
“孤見到你和江煦共乘一騎，還想和他遠走高飛，直到今日，孤算是徹底明白了，只有坐上那個位置，只有身居高位，手握滔天的權勢，才能將你留在孤的身邊。”
“孤只要你。孤不在乎你是否真的心甘情願留在孤的身邊。”
宣瑾瑜眼中帶著警告和威脅，“孤最後再說一次，不要試著傷害自己，更不要試著去激怒我。”
“來人，放箭。”
所有弓弩手準備就位，只等宣瑾瑜下令，他們便會將江煦就地射殺。
而宣瑾瑜手裏的劍直指林瀟的胸口，“你若敢傷自己一分，孤便挑斷他的手筋和腳筋，再廢了他的武藝，砍斷他的雙腿，將他丟在亂葬崗。”
“你知孤一向說到做到。你若不信，盡可一試。”
姜婉卿握著手裏的刀，卻也不敢再傷自己一分，她知宣瑾瑜說到做到，也知他到底有多狠。
她甚至開始後悔，當初為何會去招惹這樣一個瘋子。
宣瑾瑜大步上前，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刀，軟了語氣道：“孤說過，這刀太過鋒利也太過危險，你看，你竟弄傷了自己。”
他拿出帕子正要替她擦幹凈血跡，姜婉卿卻避開他的觸碰，防備又疏遠的舉止惹怒了宣瑾瑜，
他狠狠皺眉。
他強壓著心底的怒火，耐著性子道：“別動，這傷得及時上藥包紮。”
姜婉卿卻急切問道：“太子殿下打算什麽時候放了他們？”
宣瑾瑜勾唇一笑，“先上藥。孤再考慮他們的事。”
他從郝昭手裏接過傷藥，“你總是這樣不知愛惜自己，你看，流了那麽多血，孤會心疼的……”
姜婉卿不耐煩再聽他說下去，她一把甩開宣瑾瑜的觸碰，將那瓶藥打翻在地，“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他們，是不是？”
宣瑾瑜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怒道：“他們一個個不是想取孤的性命，就是想覬覦孤的女人，孤直到現在還留著他們性命，已經是對他們天大的仁慈了！”
“姜婉卿，你要做的不是想方設法去激怒我，而是要學會如何對孤服軟，等孤心情好了，說不會饒他們性命。”
“你……”
宣瑾瑜冷笑道：“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的死活，倘若你再惹怒我，林瀟中毒已深，得不到解藥，便等著暴斃而亡。”
“宸王斷腿得不到醫治，便會永遠成為一個無用的廢物殘廢。”
“至於他！”宣瑾瑜指向身受重傷，被暗衛圍攻的江煦，“他將會被亂箭射殺，身首異處。”
他一把捏住姜婉卿的下頜，靠近在她的耳邊道：“如此，你還要挑戰孤的耐性，時時刻刻想要激怒孤嗎？”
“可以乖乖上藥了嗎？”
姜婉卿深吸一口氣，不再反抗，任憑他一點一點仔細替她上藥，又用紗布輕輕纏繞著她的脖子，替她包紮傷口。
“只要你日後不要想著離開孤，不再惹怒孤，三日後，孤打算登基稱帝，孤會立你為後。”
他看向宮墻之內巍峨高聳的宮殿，看向宮殿上覆蓋的華麗琉璃瓦，他自小在這宮墻內長大，熟悉這裏的每一座宮殿，熟悉進宮的每一條路，更熟悉無數清規戒律，他曾恨過這裏束縛著他，這座宮殿於他而言，就像是困住他的華麗牢籠。
可如今他卻覺得住在這樣的囚籠裏也不錯。若他們生，姜婉卿會在這座宮殿裏陪著他，倘若他們死了，姜婉卿也能和他合葬在皇陵之中。
他這輩子便再也不會覺得孤獨，再也不會感到寂寞。
“從前的那場大婚不算，三日後，孤會為你舉行最隆重的大婚。”
他將姜婉卿的手握在掌心，“你也曾和孤有過愉悅的日子，孤就當做今夜之事不曾發生，從今往後，孤會和你重新開始。”
只要姜婉卿願意留在他的身邊，他可以當這一切都從未發生，“姜婉卿，你還記得今日是孤的生辰嗎？”
“往後孤的每一個生辰，你的生辰，還有我們孩子的生辰，我們一家人永永遠遠在一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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